□ 譚楚翎

我從書架上再次取下散文集《相約防城港》，翻開，海風的氣息從字里行間撲面而來。

像海風一樣包容，正是防城港作為海灣城市的獨特氣質，讀《相約防城港》時，這種如海風一般包容的自由氣息無處不在。如作家田耳的《鑲嵌在海景里的城市》，這樣寫，“冬日里海風在耳畔細響，微微發腥，海面蔚藍，揀一塊礁石坐一會兒，便得來從未有過的安靜”。短短幾句，就像從海邊擷了一縷海風送到你的面前。讓你不僅能聽到海風的“細響”，嗅到“微微發腥”的特有氣味，看到“蔚藍”的海面，還能體會到那種從一縷海風，到一個日常而閑適的海邊場景，帶來的一種油然而起的身心寧靜。當讀者跟隨他“揀一塊礁石坐下”，文字便成了無形的纜繩，將都市里緊繃的神經緩緩拽向那片“蔚藍的安靜”。

更妙的是他寫深夜寫作時與海的對話——推窗不見星月，退潮無聲，唯有“稍許海腥味鉆進鼻腔”證明大海的存在：“我喜歡沒有星月的夜晚，寫到深夜推窗眼前渾然地昏黑，想聽浪時，經常因為退潮沒一點聲音，這時候懷疑還是不是身在海邊，但很快，稍許海腥味鉆進鼻腔，便讓我確定海仍在不遠的地方……我喜歡沐浴在這種昏黑當中，睜大眼，正構思的情景便從黑暗里紛至沓來，栩栩如生”。隨后寫了文友對這種狀態的向往，讓所有曾在黑暗中苦苦尋覓靈感的寫作者心領神會。海的包容能給人帶來少有的寧靜，這種寧靜，又有助于作家發散思維，放飛想象力。這對寫作之人來說，何等可貴。愛好寫作的人，很難不為之心動。

當然，寫到海風的不只田耳，防城港的海風在不同作家筆下，展現出不同的韻致。

作家宋先周則將防城港的海風與海邊的紅樹林結合到一起，繪就了一幅“風與樹”共同構圖的美好畫像。他在《防城港的表情》一文中，專門用一章“飄逸的秀發”，來寫防城港的紅樹林。壯觀的紅樹林會成為防城港的“飄逸的秀發”，離不開海風這位優秀的“發型師”。“有風吹來，我看見大片的紅樹林隨風搖擺，晃晃悠悠，像極了女性飄逸的秀發。風大一點，很多樹梢就彎進水里。風一過，它們又彈出水面，一滴滴水珠從樹梢落下來，像少女出浴般，溫婉嬌羞。我從跑道上走下來，往紅樹林深處走去。這時，剛好有陽光照射進來。早上被雨水澆打得暈頭轉向的紅樹林，這一刻仿佛被輕輕喚醒，風微微地吹，樹與樹之間互相推搡，仿佛一群嬉笑的少女。”在他的筆下，海邊的風是變化多端的，吹拂著海風的紅樹林也隨之飄搖，婀娜多姿，如同少女的秀發一般，充滿神秘的美感，引得人神思遐想。自然造物紅樹林，經過一番生動描繪，被宋先周賦予了溫柔動人的女性氣質和柔美靈動的女性美感。作家對細節精準捕捉，簡單幾筆便勾勒出鮮明畫面，撥動情感共振之弦，給讀者留下無限遐想空間。

在《神奇海邊山》一文，作家梁曉陽筆下的海風輕盈、清新，將歌聲吹送入耳中，“吹著暖洋洋卻又清新的海風，看著身邊的俊男靚女，一種美好的人間情愫蕩漾在心底，那是藍色的海喚醒的人性，是風搖醒的心靈”。他將海風與歌聲、情感交織，描繪出一幅充滿人間情愫的畫面。“是風搖醒的心靈”，這么細膩的筆觸，詩一樣的語言，讀起來讓人心感柔軟。“暖洋洋卻又清新的海風”，讓作家“情不自禁地哼唱起那首熟悉的歌，‘我吹過你吹過的風，這算不算相擁，我走過你走過的路，這算不算相逢……’”散文的一大魅力，正是通過文字描述勾連人的感官，引發情感的共鳴，讓讀者感同身受。閱讀這樣的文字，我們仿佛身臨其境，跟著作者漫步海灘上，徜徉其中，吹著暖洋洋卻又清新的海風，情不自禁地哼起歌來。

在作家的筆下，海風吹動紅樹林的“秀發”，喚醒人們的心靈，喚起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。隨著海風輕舞、隨著海風歌唱，我們仿佛也將身化為防城港的海風，夢魂輕盈地飛翔，拂動海邊的紅樹林、吻過漁女的秀發，把大海深處的海鮮送上人們的餐桌，吹響沙灘上的海螺，聆聽其中回響的、億萬年前江山半島上恐龍散步的足音……

能從“海風”中感受如此豐富多彩的意象，也正是因為這本散文集名家薈萃，匯聚了眾多文學名家共同書寫防城港的好文章，其中既有茅盾文學獎或是魯迅文學獎得主，又有知名學者、名刊主編，還有文學名家、翻譯家等。他們鮮活的文字，為我們勾勒出防城港的種種美好景象，帶我們沉浸式漫游海邊山。隨意翻開這本書，不拘哪一篇哪一頁，都能就讀，并隨著作家之筆的引領，沉浸在字里行間。因其真實、生動、立體、多元，哪怕只是從眾多鮮活意象中“取”一縷海風，也讓人心中生出許多感想，禁不住揮筆而書，將讀后之感付諸文字方才覺得暢快。

這種文學的力量，正是《相約防城港》一書的魅力所在——它讓海風從書頁中吹出，帶著微微咸腥的氣息與詩意的想象，吹進每一位讀者的心中。

寫到這，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飛散開來，想象這本書都會出現在哪些閱讀的場景中。或許會是遠方來的游客，拂下衣襟上冬的雪，在防城港的溫暖陽光里，取下《相約防城港》，就著街邊的石凳讀得津津有味。或許是曾胼手胝足修筑防城港碼頭的老人，如今已經安享退休生活，跟老友海邊散步時，引用書中種種描述回憶當年榮光，興奮得像個孩子。也會有年輕的讀者，或是小學生、或是初中生，捧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，翻開一頁，跟著優美的文字翻閱防城港的歷史記憶。

這本書適合放在手邊，心念動時，隨手翻開，細細品讀。讓那些帶著海風氣息的文字，帶領你的思緒飛向海邊山的邊邊角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