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楊清舜

時至今日，騎在牛背上的日子一直是我難以磨滅的記憶。牛背上的溫暖，牛粗重的呼吸、甩動的尾巴構成了我童年精彩的一筆。

在那名叫高田的小山村里，牛一直是人們忠實的朋友。村民們喂養的牛群每天從村子里出發，掛在上面的木鈴叨叨地響徹山村的路。因而上高中時，一首詩里的詩句“朝放鴨群戲野水，暮逐黃牛進村莊”，曾讓我感到熟悉和親切。

我對牛的更多記憶是從合作社解體時開始的。那一年，我家和伯父、叔叔家三家人共同分到了一頭公水牛。牛就關在我家外邊的牛圈里。很多時候，牛喜歡躺著，瞇著眼睛嚼東西。父親說那是牛在“回草”。父親還告訴我，牛是沒有上牙的，它吃草時，總是將草啃到嘴里后就咽到胃里，待吃飽后再找時間將草回到口中細嚼，這樣就為它白天吃草節約了大量時間。父親的話使我受益匪淺，因為我的很多朋友就不知道牛沒有上牙。

當時我們對這頭牛采取的是輪流放牧的辦法，即伯父家、叔叔家和我家各放一天。若輪到我家的時候是假期，放牛的任務基本就落到了我的身上。那時的我經常騎在牛背上看課外書，看牛吃草。聽人說過，食肉動物的眼睛都長在前面，主要是為了追趕獵物；食草動物的眼睛長在兩邊，視野很廣，可以看到左右的草地，吃到更多的草。

更多時候，我喜歡帶上幾本書騎在牛背上看。若在平地上，人在牛背上看書很自由，但牛上坡時，就得小心，人可能會從牛背上滑下來；如果牛邊下坡邊吃草，人就可能向前傾。但對此我仍然有辦法，我將位置一調，如張果老倒騎毛驢一樣騎在牛背上，并用手拉住牛尾巴的根部，人就穩穩當當的了。

要想經常騎在牛背上，就得讓牛保持干凈的身子，為此我經常給牛身上沖水，并用干草或樹葉將牛廄打掃得干干凈凈。伏在干凈溫暖的牛背上看書，簡直就是一種享受。有時看書看得呆了，我會驀然想起自己是在放牛，但左找右找均找不見牛，正焦急間，發現自己就在牛背上，便啞然失笑。

那時候，每到雨季，家鄉的人們都會將牛放養到高山上，讓牛在山上自由吃草，過一兩天再去山上看看即可。這樣幾個月后，牛都會長得皮毛油亮、膘肥體壯，為來年春耕打下基礎。可是，就在我讀高三那年的夏天，我家的那頭牛卻死在了山上。得知消息后，很多人趕到了現場。我看見我家的牛正坐在地上，彎彎的角鉤在了一棵樹干有碗口粗的樹上，牛頭高昂，眼望天空。它身后的坡上是一串打滑的牛足跡，估計是牛正在樹林中行走時，因坡滑而向下滑倒，彎彎的牛角正巧鉤住了那棵樹，就這樣被困死在那里。這件事讓我和家人痛苦了很久。

如今，已過去很多年了，在我夢里仍經常出現那頭牛的影子。也許，這只因我和家鄉的所有村民一樣，把那頭牛當作家里的一個成員對待了。